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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社区

未来社区|从人工智能到增强现实,新技术将如何改变社区营造方式?

策划/崔国  文/Carmo Cardoso  编译/潘晔


“先在物理上接近,然后再创造社区感的传统社区营造方式是否会被新技术颠覆?”


Carmo Cardoso,里斯本大学建筑系硕士,在计算机系完成了硕士论文。她2014年参加了同济大学的交换项目,后来留在了中国,现在在上海迪士尼工作,研究方向为使用技术工具来改善建筑和城市设计。


大数据、人工智能、虚拟现实……在新技术层出不穷,并不断深入城市生活日常的当下,“社区”是否要被重新赋予新的意义?本文将结合相关案例,探讨新技术对于社区营造和城市设计带来的改变。


城市公共空间在社区营造的过程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一直是城市规划和建筑领域研究最广泛的议题之一。但是,城市空间与社区之间的关系似乎迎来了转折点。以前,城市公共空间被用来在居民区中培育社区,而现在,它似乎越来越多地服务于既有线上社区的线下场景。在了解这一变化的过程中了解如何以最传统的方式定义社区至关重要。


社区定义


对于社区的定义,建筑师和城市规划师一直争论不休。有观点认为社区是共享同一空间的人群,有人则认为社区是共享相同的兴趣和价值观的人群。从务实的角度来看,共享相同的空间对于社区而言是一个相对微弱的定义。例如,一群人在同一栋办公楼里工作,但  他们之间从未有过有意义的互动,那么就不能将他们视为一个社区。建立社区意味着更高层次的人际互动,并且社区成员间有着共同的兴趣爱好。像WeWork这样的公司中,有诸如“社区经理(Community Manager)”这样的职位,其日常工作的一部分就是组织各种活动来创造机会让公司员工交流互动。因此,大公司逐渐认识到建立社区不仅仅是共享同一空间,拥有社区感同样也很重要。


WeWork于2010年成立于美国纽约,主要是为初创公司、微商企业、自由职业企业家提供办公场所,是共用工作空间运营模式的创始者。图为位于广州越秀区的WeWork办公空间。(图片来源/WeWork)


社区的重要性


《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的作者简·雅各布斯(Jane Jacobs)在书中普及了这样一种观念,即建立社区对于健康的街道和城市至关重要。她认为,具有较强身份认同感和人们相互了解的社区将趋向于更加有序和安全。这个观点强有力地支持着城市规划者和建筑师在规划社区或设计公共空间时极尽所能来营造社区感。


是什么因素影响着好社区的建立?找出这背后的原因是一项艰巨而且主观的任务。首先,如何定义“好社区”是高度定性的。尽管有一些定量因素可以考虑在内,比如低犯罪率。其次,弄清到底是哪些因素促成了这种社区感,这也带有高度的主观性,需要考虑数个学科领域的因素。最后,要确定这些因素和社区感之间的关系,在很大程度上要依赖于访谈和对人们行为的观察,而这本身就带有一定的不可靠性。


在西方,儿童和学校是营造社区感最重要的因素之一。有政策鼓励每个社区在居民步行距离内置一所学校。这促使居民(主要是家长)想办法保证周边环境的安全。为了实现这一目标,附近的居民需要彼此了解并且协调他们的日常活动来保障孩子的安全。不过,这只是在各个学校的学业成绩评分都差不多时才适用。否则,家长们可能会把孩子送到一所更远但声誉更好的学校。因此,建筑师和规划师需要通过其他方法来找到这种社区意识和共享价值。


一些研究表明,同一地理区域内的社区意识来自于步行5分钟即可到达的安全开放公共空间,尤其是能够举办不同类型活动的公园。多功能性是设计公共空间的关键,尤其是在未来的社区设计中,这将在后面进行解释。(延伸阅读:10分钟步行计划:美国城市的公园导向式社区激活


都市区的公园不仅是自然本身,在强调“园”的自然要素之外,更注重“公”的开放性、可进入性和参与性。公园是集绿地、游乐场、步道、休闲场所等为一体的综合体。(图片来源/TPL)


社区需求


其他研究也表明,只有当某些必要需求得到满足时,社区感才会产生。我们可以用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进行类比。亚伯拉罕·马斯洛(Abraham Maslow)提出了一种心理学理论,即自我实现的需求只有在其他底层需求都满足后才会实现。这些需求以金字塔的形式表示,底层是生理需求,逐层往上分别是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最后是自我实现需求。要先满足金字塔底层的需求,才能达到更上层的需求。


我们将适用于个体的理论扩展到社会大众,即在营造健康的社区感之前也需要满足一些底层的需求。首先,马斯洛指出生理需求是最基础的,比如食物和睡眠。类似地,我们可以说城市或社区的基础设施位于需求金字塔的底部。如果没有容易获取的食物和基本的卫生条件,那即便有某种形式的社区存在,也很不理想。需求金字塔再往上是安全需求,地方的安全感来自于良好的交通控制、优越的步行适宜性和连续不断的人流。需要提出的是,安全感是一个复杂的问题。邻里间需要有基本的安全感,一旦建立起社区,安全感就会进一步得到改善。把社交需求从个人层面扩展到社会层面,可以转化为可办各类活动的公共空间的可及性。这些条件一经满足,就能够产生健康的社区认同感。这种认同感在形成社区时至关重要,它始终位于城市社会需求金字塔的顶端。然而规划师们尚不清楚有什么万能的公式可以围绕公共空间来构建社区,这有待进一步研究。


马斯洛需求金字塔和社区需求金字塔的对比。(图片来自作者)



顺便说一句,有许多社区并不满足这些条件但有着强烈的社区感,比如巴西贫民窟里的某些社区。但是,缺少了这些条件往往会驱使这些社区产生不良的价值观,并倾向于从事犯罪活动。



地图并非实际区域


“地图并非实际区域(The map is not the territory.)”是阿尔弗雷德·柯日布斯基(Alfred Korzybski)的名言,用来描述人们理解现实时的认知局限。为了让地图呈现的信息清晰易懂,人们在制作地图时无法避免地要对数据进行简化。如果将这一前提从个人层面扩展到政府层面,正如《国家的视角》(Seeing Like a State)一书中所述,政府机构在了解总体的人口状况时,也难免会进行简化。不幸的是,许多决策都建立在这些简化过的信息之上,而这对民众是不利的。这种现象代表了研究和设计城市空间时面临的共同问题依旧是:如何将所有的数据都纳入分析中?答案是人工智能。


阿尔弗雷德·柯日布斯基(Alfred Korzybski,1879年7月3日-1950年3月1日),美籍波兰裔哲学家,普通语义学的创始人。柯日布斯基认为人类对世界的认识受到神经系统与人类语言的双重限制,没有人能够直接了解实在,我们所了解的都是经大脑反应过滤后的实在。(图片来源/philosophyforchange.wordpress.com)


詹姆斯•C. 斯科特在《国家的视角》一书中分析了在各个领域中,由国家主导的大型规划项目遭遇失败的例子。斯科特指出,当国家权力坚持推行简单的规划方案,而这种方案对复杂且不易理解之相关性尤显粗暴时,中央主控的社会规划项目就很难取得成功。(图片来源/豆瓣)


随着人工智能在众多专业领域内的兴起,我们对数据的观察和处理方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收集来自城市空间的数据并通过人工智能算法进行分析,可以帮助推进城市规划者的设计更好地执行。但最大的挑战仍然是找出影响社区建设方式的因素。考虑到许多因素的定性性质,这始终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人工智能在城市设计中的运用可以分为两个主要部分,一部分涉及物质世界,另一部分则是涉及分析人们的数据。


空间句法是分析城市物理空间的方法之一。简单地说,城市空间可以分解为不同的形状,空间句法从数学上量化了这些形状,并根据这些结果尝试预测人类的行为和互动。但同样,空间句法通过建构空间参数和人类行为之间的关系,得到的仍然是一张简化了的“地图”,而不是“实际的区域”。而人工智能算法可以处理超出人类能力范围的大量数据,从而使城市规划者能够更准确地构建模型,来分析空间句法如何影响社区感。


空间句法既是一系列的技术,用于分析建筑和城市中空间布局和行为模式,也是桥接空间与社会的理论。空间句法强调人们来自哪儿?如何出行交通?如何适应环境?如何发展?以及如何谈论空间行为。图为柏林墙拆除前后的空间整合度对比,整合度衡量可达性的高低,红色代表高整合度,蓝色代表低整合度。(图片来源/ASRI)


通过分析来自智能手机等设备的数据,有关城市居民迁移和邻里关系的信息可以整合进城市空间研究中。例如,人们对于某个特定地点在社交网络上发布的信息,可能会大大扩展城市空间的研究范围。新技术的作用不仅限于通过新方法来促进某些区域的社区建设,而且还能够为之前不曾相识的人们创造交流的机会。在这方面,有两项主要的技术进步将影响城市空间和社会动态——互联网和增强现实。


社区建立在物理空间之前


互联网的发明和传播是人类最重要的技术进步之一。从社会的角度来看,它能够让不在同一物理空间的人进行即时通信。互联网的这一功能为人们创造了基于共同兴趣建立社区的可能。很多这样的社区仅仅通过线上进行维系,但其中一些也会在线下组织聚会。有个特殊的案例正是如此:从线上社区发展为定期的线下聚会,最后演变为城市中的永久居民点。


LessWrong于2009年创立,最初是讨论决策理论的在线社区。几千名社区成员大多居于北美洲和欧洲(图2)。该社区以Eliezer Yudkowsky为中心,与旧金山湾区致力于人工智能安全和风险管理的非营利组织合作。社区线下的聚会最初主要在纽约,之后扩散到世界各地的其他城市。


LessWrong社区举办的活动(蓝色箭头)、线下社群(绿色房屋标志)和社区成员(蓝色人形标志)的地点。(图片来源/ www.lesswrong.com/community)


2015年后,LessWrong的线上活动逐渐减少,社区也分散到了其他相关网站。2017年,原来的LessWrong网站在新的社区管理下进行了重组,旨在为理性主义者们提供一个线上聚集中心。这加快了LessWrong成员与上述非营利组织的合作进程。


鉴于其中的一些合作项目位于旧金山湾区,有些社区成员甚至搬到了那里。为了应对高昂的生活成本,成员们选择住在一起。他们之后陆续购买房产,并尝试为社区成员创建社区服务网络(例如日托服务)。从这一点来说,社区成员因此成为了当地政治的利益相关者,他们也是拥有共同诉求和价值观的业主。


这是营造传统社区的逆过程。传统社区首先是在物理上接近,然后再创造社区感。而在LessWrong营造社区的过程中,社区先于物理空间存在。在这种情况下,寻找共同居住的空间已经是前在的社区意识的一部分。线上社区不仅能够找到共同居住的线下空间,它也能为社区成员的福祉做出更好的保障。拥有强烈社区意识的社区可以带来更安全、更活跃的环境,这将会吸引越来越多的居民,为该地区创造更大的经济发展潜力。


从城市的角度来看,这也是件好事。因为如果一个社区是自组织的,那就意味着它将减轻政府用来保障社区安全和寻求经济发展的负担,城市政策因此也会发生很大的改变。例如,随着大城市对城市更新的需求日益增长,这些自组织的社区会让城市中缺乏活力的地方起死回生。但也有不利的一面,这些社区可能会造成新移民和原住民之间发生冲突的风险。这是一个必须考虑的问题,需要引起足够的注意并进行良好规划。


实际区域成为地图


AR(Augmented reality,增强现实)是现实世界中虚拟内容的层面。虚拟内容会在智能手机或AR眼镜上显示。AR可以有多种形式,可以纯粹提供信息,也可以是一个和现实世界互动的游戏,Pokemon Go就是很好的一个例子。它是一款手机APP,可以获取手机的GPS坐标并将口袋妖怪放置在现实世界的不同位置。并非所有口袋妖怪都有相同的价值,因此可以预期,在一个分布着稀有口袋妖怪的地区,玩家的数量会更多。这个游戏的受欢迎程度,尤其是在日本,已经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城市的日常生活。


Pokemon Go还引发了一场全新的旅游潮流。一些商业机构会付费来让游戏开发者在他们的地界里放置稀有的口袋妖怪,从而吸引游戏玩家。这款游戏的另一个特色是口袋妖怪道馆,玩家可以在道馆中战斗,击败原来的道馆馆长,自己就能成为新馆长。这些道馆通常被放置在城市的地标或著名公共场所的固定位置。这样有着同样兴趣的游戏玩家们会聚集到同一个地方,原本不会见面的人们因此有了互动的机会。将虚拟生物放置在城市地点并收集它们,不可否认这是一个简单的想法,但Pokemon Go或许是城市现实空间与AR社区之间形成互动的最大突破。


Pokemon Go自2016年发行便引起了全球热潮。图为被BBC报道的在自行车上架设11部手机用来玩Pokemon Go的七旬台湾阿伯。(图片来源/BBC)


下一个问题是当AR变得越来越复杂,和人产生的互动越来越多时会发生什么?现实的公共空间将如何适应它?AR的空间是无限的,这意味着将来在单个空间中可以分层放置大量AR。这些AR中有很多是吸引玩家来到这些地方并产生互动的游戏。AR游戏的普及可以将大量人带到某个公共区域。如果AR游戏成为我们城市的重要组成部分,则未来的城市空间需要以能够容纳更大用户数量的方式进行设计。在这种情况下,新的城市空间需要有容纳大量人群的能力,并且当人数下降到只有本地用户时,空间仍然舒适可用。


AR让城市空间的设计变得具有高度复杂性,城市设计不止停留在2D基础上,而且要扩展到3D世界中。这种空间上的复杂性往往会让城市充满惊喜。同时,它还应该保留一定的通用性,以便为AR提供最佳体验。原始的物理空间需要保持双重特性,以便在整个城市组织中履行其职能的同时为当地社区和AR社区服务。


同时考虑这两种不同的社区运行方式将是未来城市设计的关键。公共空间的传统用途包括举办各类活动。空间内会有各种可见的标识,让人们可以在此顺畅通行,相互之间无需进行诸如通行权之类的协商。人们可以预测彼此的行动并避免冲突。但某个AR空间中的标识只有处于这个空间的参与者才能够看到,其他空间的用户将无法预测他的行为。因此,一个优秀的AR空间设计需要在现实空间提供显著的标识,这些标识可以让AR参与者和非参与者互相理解各自的行动。


重庆解放碑商业街AR改造项目(视频来源/ zhuanlan.zhihu.com/p/69473574)


传统空间与AR空间的协调已经超出了空间设计的问题。目前,AR在城市空间中还是一个不受监管的市场。但随着它越发普及,将不可避免地需要对其进行监管。当前的AR游戏中已经存在一些特定情况,比如物理空间内的本地用户与该物理空间叠加的AR空间所吸引的玩家之间发生冲突,这必须制定相应的法律框架来裁定。


空间使用权分配的利益相关者是地方政府、居民以及企业和AR服务提供商。AR可以调动大量人群,这显然会对本地商业带来好处。但是,相同的功能可能会破坏从事非商业活动居民的生活。与AR产业合作会带来可观的利润,但同时退出机制也是必要的。因此我们需要进行更加细致的制度设计来考虑到所有利益相关方。但每次在使用AR服务时都要取得所有人的同意,这在商业上是不可行的。针对AR使用权可能会有一个利基市场。地方政府可能会在第三方中介机构的帮助下制定特定时间、地点和预期参与水平的AR使用许可,并将其出售给AR公司。


城市空间存在主义


在开发新技术之前,人们对城市空间有预先定义的意义,即营造社区。但现在,城市空间需要找到与新技术景观相适应的定义。新技术将在两个方面影响当前社区。一方面,新技术能够制定新策略,以在既有社区和新社区中建立社区感。通过研究现有社区而开发的AI算法会为当前的设计方案提供帮助,这会提高城市设计的质量。但设计师也许并不信任人工智能,因为在某些情况下,AI的推理是不可靠的。


另一方面,线上世界会在现实世界形成社区。这些社区可以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迁移到同一地区居住的社区,另一种是因偶然事件而聚集形成的社区。两者都可能会与当地社区发生潜在冲突。因此,确保新移民和平地融入城市至关重要。




城市规划研究中心

《城市中国》是由建设部、同济大学、清华大学、北京大学、中山大学、广州美术学院、重庆大学等学术智慧资源共同参与的一本课题性的研究杂志。从政治、人文、经济、规划、建筑、艺术、社会生态、商业形态等学科的各层面介绍当代中国在全球化权力空间背景下的发展现状,是对城市生态、经济、文化等方面发展脉络的理性呈现。我们的编辑与设计团队是在中国城市化进程中成长起来的、对该进程保持敏锐关注和深入研究的一代知识分子。团队运用上海、广州、北京、重庆四地同步编辑、统筹的采编方式,总部设立在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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