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艺 明日工坊发起人 策划/崔国 王婷 编辑/宋代伦
“自然”在城市规划与设计中的表达,约等同于绿色实体,比如公园,湿地,河流。然而,空间品质很少被设计和评估为感官的结合。公共空间不仅以视觉形式,而且以声学方式表现出来。自然与城市的关系,绝不是单单是绿意的表象,而是相互聆听之间达成的寂静沉默。这种寂静也是有声音的,需要我们仔细去聆听。
你听到自然的呐喊了嘛?
《呐喊》这幅作品,相信很多人应该看过,它是挪威表现派画家爱德华·蒙克的代表作之一。画面的主体是在血红色映衬下一个极其痛苦的表情,红色的背景源于1883年印尼喀拉喀托火山爆发,火山灰把天空染红了。蒙克在1892年1月22日的一篇日记中记录了《呐喊》的灵感来源:“感觉火红的天空像鲜血一样挂在上面,刺向蓝黑色的峡湾和城市——我感觉到大自然那剧烈而又无尽的呐喊。”
《呐喊》,1893年,Edvard Much(source/National Gallery of Norway)
由对自然的感受力启发,形成对自然的感知,不仅在西方,在传统的中国自然意向中也存在已久。 1200年前王维在《鹿柴》中写到,“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美国古汉语诗歌学者翻译为,“No one is seen in deserted hills, only the echoes of speech are heard.”Echoes一词为回声、回响,通过声音回馈身处自然的场景。
美国“生态伦理之父“Aldo Leopold 在《沙乡年鉴》(A Sand County Almanac)中强调:“休闲娱乐的发展不是要建造通往美丽乡野的道路,而是要为依然可厌的人类心智培养感受力。”不管是自然的回响,还是来自自然的呐喊,都与我们今日城市研究中称为“声景”(Soundscape)的研究对象息息相关。公园鸟鸣,海边浪声,树叶沙响,日常生活的感官体会。在未来城市与自然关系的探讨中,提高对于自然的感知力,也许声音将会是一个有意思的切入点。
《沙乡年鉴》封面(source/Wikipedia)
声景,自然通过声音的表达
声学生态学,也称为“生态声学”或“声景研究”,是对人类与环境之间通过声音进行介导的关系的跨学科研究。其目的是提高我们居住的声音环境或“声景”的质量。声景的讨论关注到对于自然环境独特的意识,当前人类社会制造的声响充斥了整个空间,特别是在城市中,每个人似乎都成为了噪音的受害者。一部分对于声音的敏锐感知者,他们更快的行动起来为声音寻找定位,包括如何促进更友善人类与生态的声音环境,如何用声音创造更多人文与艺术的观点,如何通过声音去参与改变世界。这些探讨开启了城市与自然关系的新角度。
在城市的发展中,历史遗产的保护和公共空间的发展是城市宜居性和日常生活的重要问题。“自然”在城市规划与设计中的表达,约等同于绿色实体,比如公园,湿地,河流。然而,空间品质很少被设计和评估为感官的结合。但需要意识到的一点是,公共空间不仅以视觉形式,而且以声学方式表现出来。除了城市空间的视觉方面,声音和寂静也是环境布局的指标。
在感官方面,声音的城市化为公共空间的设计和管理制定更好的政策开辟了前景。对于半公共空间的多感官品质而言,集成了声景的城市空间研究“打开了一扇窗”。城市声景研究有助于增强和强调城市的不同组成部分和历史层次,并激发故事叙述的想象力。
美国录音师戈登·汉普顿在各种自然环境中录音(source/www.c-platform.org)
另一方面,对于自然声音的保护,避免过多人为声音的干扰,也是保护这种抽象自然感官的重要策略。城市中想要追求的“寂静”,并非无声,而是生命的本然。在美国录音师戈登·汉普顿(Gordon Hempton)的定义中,“寂静”就像是濒临绝种的动物一样,需要更多的保护,这样的“寂静”跟环境变迁有关,特别针对自然中的荒野声响。另一种“寂静”的层次,与哲学有关。人要追求真正的“寂静”,并非一定要到遥远的森林深处才能获得。这两种感受,如果能在当前与自然相关的景观或者城市设计中体现,也将为设计提供更多诗意。
声音避难所,城市复兴的另一个层次
毋庸置疑,声音景观的塑造将会是城市自然品质的又一个层次。因而自然与城市的关系,绝不是单单是绿意的表象,而是相互聆听之间达成的寂静沉默。这种寂静也是有声音的,需要我们仔细去聆听。无论环境如何,都有一种吸引我们的复杂性。需要高复杂度信息的人们可以享受城市声音带来的吸引力。与此同时,城市规划人员也需要尊重那些认为声音的高复杂性没有吸引力的人。
在城市中,实现完全的寂静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大部分的城市噪音是可以被掩盖和削弱的。创建具有不同声学复杂性的区域和避难所,将会塑造城市的自然性。对于城市规划而言,鼓励在公共空间中使用自然声源(例如水和植被)也会成为营造体验的重要启发。通过正确的方式建造,植物绿墙可以减少多达40dB的室外噪音和振动。在经过半个世纪的声景研究后,通过对环境声音的更充分的了解,声音避难所(例如公园和开放空间)的价值未来将成为城市声景规划中更为重要的部分。
新加坡樟宜机场利用瀑布作为公共空间的自然生源(source/PWP Landscape Architecture)
纽约中城53号大街上有一个叫做Paley Park的小公园,它位于两座百米大楼之间,一旦步入,却有隐秘的城市绿洲之感。 这个公园很简单,两面绿墙,正对入口是一面水瀑,水流顺着幕墙而下,亲拍石头,还有树木,对于偶遇进入的行人,这里不仅仅是绿洲,更像是声音的避难所。纽约城市大学的地理学家,在纽约声学生态学会工作的阿曼达·休伦(Amanda Huron)认为:“我真的认为它如此受欢迎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水声削弱了许多城市的声音。我很喜欢植物,因为他们可以极大提升城市视觉环境,与此同时他们也可以提升听觉环境品质。”
位于高楼间的Paley Park白天情形(source/keepsouthbendbeautiful.files.wordpress.com)
让自然拥有自然,让自然回归自然
同时,更好地去定义自然,尽量避免“自然”这个词语的模糊性也变得重要。根据1964年《荒野法案》(Wilderness Act)的解释,“自然”或“野性”强调生态的本质,而“荒野”更着重于一种未受干扰,保有最原始、最古老的范畴。因此美国划出大片“荒野”,为了摒除人类一切干预与控制,让自然拥有自然。戈登·汉普顿,《一平方英尺的寂静》的作者,正在构建自然声景图书馆,称作“寂静星球”(Quiet Planet),人们可以购买与使用戈登多年来在世界各录得的各种大自然声音,包括森林、海洋、雨林、溪流…….所得经费也将回馈到孕育这些荒野声音的栖地保护计划。
让自然回归自然的意义,也是在野外为野生的声音划出了一个避难所,避免了城市化声音的无边界扩张。对于自然而言,定义生态边界虽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保护其野性的感官体验。因为我们不得不承认,真正的自然体验在城市中愈发难寻,正如大多数时候我们通过自然的设计,更多时候是吸睛式的奇观,通过照片的分享,追求网红式的点击。
Desert X AlUla是沙特阿拉伯首个现场响应式展览。展览是对沙漠文化的探索,是沙特阿拉伯及其周边地区的艺术家与加利福尼亚沙漠X之前版本的艺术家之间的跨文化对话,它借鉴了AlUla的非凡景观和历史意义,由沙特策展人Raneem Farsi和Aya Alireza与Desert X艺术总监Neville Wakefield共同策划。
这里,借用ins @staging_urban_landscapes的一段论述:
“每个公共场所在成为奇观和营造体验上都有自己的平衡。成为奇观=我们拍的照片,营造体验=我们讲的故事。”
“Every quality public space should have equal parts spectacle and experience.
Spectacle=the photos we take Experiential=the stories we tell。”
自然的奇观与自然的体验之间的界限非常狭窄。只有我们找到方法使我们在自然中变得隐形,沉默,平静,地球的真正魔力才会重新展现在我们面前。我们成为大自然的一部分,而不是仅仅为了拍照噱头而利用大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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